【钤堃】偕白头

*鹊桥仙姐妹篇但互不影响阅读,天璇一统,同朝为官AU

【1】痕作竹

南北之冬,向来不同。


天枢地处北境,入冬虽是寒风呼啸白雪皑皑,横竖多添些衣便可保暖。倒是天璇虽处南方,可一入秋冬便是湿冷侵骨,左右袍服也挡不住寒气,饶是仲堃仪此等常年习武之人也遭不住这种变化,经年累月下来,但凡天气转凉各大关节便要酸痛。


好在他尚懂些医理,公孙钤知晓后又有心请郎中调养,每每入秋前便遵医嘱以药包做艾炙贴在身上蒸熏驱寒祛湿。


这日罢朝回府后,他正脱好衣服命人为他敷药包,门外公孙钤的声音就响了起来:“仲兄,在下有些公事想与你商讨,不知可否方便?”


既是公事,仲堃仪自然无可推拒,忙道:“公孙兄请进。“


公孙钤刚进屋,便见他光着背趴在床上正敷着药包,见人来不便起身只能偏过脸点头示意下人退下,又请自己坐下,“公孙兄如不介意我多有不便,直说正事便是。”


他趴着身低头未瞧见公孙钤的脸,见来人片刻不应,又试探性问了句:“公孙兄?”


公孙钤自进屋起便盯着他的背看了许久,竟没注意到仲堃仪说了什么,此时经人一点醒,忙收回目光轻咳一声,“无妨,本是有要事相商,方才我心里已有了主意。”


他靠着床沿坐下,替仲堃仪将未上的药包敷好,倒借此有机会仔细打量。仲堃仪的背上斑斑驳驳尽是伤痕,公孙钤的声音里带着不忍提起的犹豫,“仲兄背上的伤...怎得如此多?”


仲堃仪反倒笑得坦然:“都是当初尚在天枢为官留下的。说起来,我在天枢时竟未曾有一次出访得以平安归来,看来乱世谋生,如此实在是常态。只是伤痕累累丑陋不堪,倒让公孙兄见笑了。”


“仲兄此言差矣,此间条条道道,皆证英豪。”


 

过两日公孙钤再来的时候,手里多托了把折扇,“在下不才,亲绘了这方纸扇意欲赠与仲兄,还请仲兄不嫌。”


 

仲堃仪接过折扇摊开一看,扇面上绘墨竹磐石,枝节挺立傲骨不移,蕴藉风流,不禁扬起唇角合扇笑问:“公孙兄如何突然起了雅兴?”


“皆因仲兄身上虽伤累如叶,人却如翠竹挺立。”公孙钤眉眼间甚是认真,“初于乱世只得执剑为生,未有闲暇做风雅。今入了天下太平,终有幸可看仲兄再做回翩翩文士。”


“君也衬竹,君也衬扇。”


仲堃仪一甩纸扇轻摇笑道:“皆不若衬公孙兄。”


【2】合为真

仲堃仪带入天璇的不止兵马才俊,还有一张瑶琴。


彼时他还住在公孙府上——虽然之后也未曾搬离,尚且还住在自己卧居的时候,偶尔得闲倒也会在房中抚琴。大概是因着壮志得酬,音律从初来的低沉寥寥往后越发也豪迈飞扬,听得人心潮澎湃。


仲堃仪的屋子和公孙钤的主卧离得不远,琴音倒也能略略传到公孙钤屋里去。公孙钤初时不知,待探明琴音何处来后若是有时听见三两声,便干脆到仲堃仪房前走廊边上站着侧耳倾听,却不敢进屋去打扰他。


骆珉看他来了几次,见他示意也不曾通报,只是陪他站着。一曲毕后公孙钤总是微微一笑似有心意相通的了然,拂袖翩然而去好似未曾来过。


已近中秋佳节,天枢故郡送来了岭北蜜饯肉脯,仲堃仪用食盒装好给公孙钤送去。见他屋门未关,两人来往向来又无须通告,结果他才进屋出声,却见公孙钤眼疾手快地将在看的书翻扣在桌上,又从边上拿了几本书压盖在上头,见他来忙迎了起来,“仲兄怎么来了?”


“家乡递来了些蜜饯肉脯,送与公孙兄尝尝。”仲堃仪将他的小动作尽数看在眼里,只是垂眸不拆穿将礼物递上:“我看公孙兄在忙,就不多做打扰。”公孙钤略微紧张的神色终于稍微缓和下来,忙接礼答应送他出门。


仲堃仪还没走远两步便听得公孙钤掩上了门,疑心使他起了心思又折返了回来。才贴近门扉,竟听屋里有三两声不成曲的乐声,显是初学,不禁抿唇笑道:“我竟不知公孙兄学了埙。”


 

“仲兄?”只听陶埙脱手掉在桌案上的声音,屋内人显然一惊,讪讪整顿好起身开门,这回大方将他迎了起来:“在下还以为你走远了。”


“幸好没走,不然岂不可惜。”仲堃仪往案桌前来一看,原来公孙钤方才掩着的正是乐谱,桌上还放着一只精致的陶埙,“公孙兄是一时兴起?”


公孙钤摸摸鼻子,“是真心想学。”


“当真真心?”


“那倒也只有一半真心。”他看进仲堃仪的眼里,目光里有些许期许。


“学埙为假,合奏为真。”


只求琴瑟之好。


【3】枕星梦


人祸可免,天灾难避。


天璇东南边境自开国以来从未下过如此又长又大的雨,昭河溃堤,泥路冲垮,想逃的人出不来,想送的物进不去,百姓流离失所。


 

陵光称帝后还是头次遇上这样重大的天灾自然颇为重视,立刻调遣物资官兵送赴灾区。又因灾情实在太过严重,朝中左右暂无其他大事,枢人善机巧工筑,副相善安抚民心,因此特地下令命公孙钤和仲堃仪一同前往赈灾。


纵是凭他二人经天纬地之才,在天灾面前仍显渺小,仲堃仪不遗余力地发挥所长调兵遣将连夜赶造防洪工事,公孙钤也脚不离地分派物资安抚民怨。等他二人将一切安排妥当,世间已又过一月有余。


他二人向来一切从简,除官派兵马也未带侍从,两人来时因洪灾泛滥无路可进只乘一叶轻舟,去时陆路尚在重修便弃了车马又雇一艘乌篷改走水路。


这一月来积云层层的阴天难得有一夜终见月明星稀,月华洒在船头也倒了些进舱。他二人连日操劳早已疲惫不堪,用过晚膳小酌几杯便铺床躺下。船夫尚在船尾静静摇橹轻声哼着小调,水面偶有寒鸦飞过应和着鸣叫两声,若是仔细听着,还会有游鱼跃水的噗通。


仲堃仪合上眼,声音里满是倦怠,“此等闲暇宁静,说是偷来也不为过。”


公孙钤并肩靠着他,呼吸放的极轻显然也不忍破坏眼前安逸,莞尔道:“为求这一刻宁静,确是偷白了仲兄几根青丝。”


“我尚未发现,倒让公孙兄先瞧见了。”


“仲兄日日忙于工事,哪有时间对镜,在下也不过眼尖而已。”义正言辞,似无半点私心。


仲堃仪只是微微弯起嘴角,“似乎也偷哑了公孙兄的嗓子。”


“我尚未自觉,先让仲兄听了出来。”


“在下不过耳敏罢了。”一本正经,却听得全是私心。


 

大抵面对心仪之人,总是明察秋毫的。


心照不宣地都未再多说一句,等到身畔仲堃仪的小呼噜声响起,公孙钤轻轻起身吹熄了渔灯,抚平仲堃仪向来皱着的眉,替他掖好被角才安然躺下。


他盯着乌蓬看了半晌,缓缓侧身伸手摸过仲堃仪的几缕青丝,那几根鬓白在哪儿他了然于胸,只是将华发悄悄贴在了唇间。


英雄迟暮,美人夕颜,总归心意如初。心满意足地阖上眼枕星而眠,盼做一个白首偕老的好梦。


醉后不知天在水,满船清梦压星河。


【4】终身礼

行高于人,众必非之。官场浸淫多年,仲堃仪和公孙钤自然是深谙此理的。


二人成亲时不宴亲朋,不请好友,只于府门前各挂红灯两盏,连灯也未题喜字,竟也不曾结彩。只是嘱咐厨子多做上几桌好菜于庭前宴请两府仆从,除去新人身着红衣,头束红绸,倒和寻常家宴一般在找不出半字喜庆。


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仆从们倒也不似刚开宴时般拘谨,三五成群豪饮划拳行酒令,讲至乐处哄笑作一团。


虽说是无喜,也全是喜意。


福伯打头端酒来敬,“老朽跟随仲大人数载,能见大人一展抱负今又成家,当真不知该如何说尽心中欣喜。且敬二位大人一杯,祝大人们永结同心。”


他抬袖擦了擦眼眶里含着的泪,举杯一饮而尽,又道,“只是老朽不甚明白,公孙大人向来重礼,既已身处相位,怎的却于终身大礼如此简朴?”


公孙钤也举杯回敬,微笑道:“倒有两个缘故。”


 

“我二人同朝为官又身居高位,本已有大权独揽之嫌,若是成亲大肆铺张为人知晓,只怕要招惹是非,这是其一。”


“其二,我与仲兄的婚事早已上告父母,下了庚帖拜过天地已交换婚书,府中上下都作了婚证,皆知从此一家主成了两家主。我二人府邸又早已合作一处,自然也无需迎娶送嫁。仔细数来礼数并无缺漏,又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呢。”


“更何况——”他目光深邃真诚,看向身畔一直面带笑意安静听着的仲堃仪,将手覆在了仲堃仪端酒的皓腕上握紧。


“终身大礼,礼在终身,岂只今夕。”


【5】结同心

诗曰春宵苦短日高起,明明是洞房花烛夜,仲堃仪却醒的格外早。


 

红绸里衫松垮系着,昨夜公孙钤显然将周公之礼行得周全,连累他青丝错缠,不得已对镜梳发。无奈实在是过于缠乱,桃木梳卡在脑后硬是梳不下去,仲堃仪刚手上使劲想用力梳下去,就有温热的手搭上了他梳头的手笑道:“方结为夫妻,仲兄便急着折腾头发吗?”


仲堃仪倒不答他,只是默然松开握梳的手等着他,公孙钤心领神会地接过桃木梳,一手替他解开发上的死结,一手替他梳理。


 

“一梳梳到头,富贵不用愁。”公孙钤此言一出,仲堃仪忍俊不禁,“公孙兄当真在意富贵?”


公孙钤只笑而不答,接着道:“二梳梳到头,无病又无忧。”


“三梳梳到头,多子又多寿。”

“再梳梳到尾,举案又齐眉。”


 

“二梳梳到尾,比翼共双飞。”


“三梳梳到尾,永结同心佩。”


“仲兄,礼成。”


“礼成?”仲堃仪困惑地伸手向后摸索,公孙钤索性抓住了他的手带着他摸到了发侧,他二人的青丝不知何时结成同心结,倒难为公孙钤心细如尘。


“古语云结发为夫妻,恩爱两不疑。昨夜竟忘了这一礼,还求仲兄勿怪。”


仲堃仪捏着同心结细细抚摸,眉眼弯起带着狡黠:“我若偏要怪呢?”


哪知公孙钤笑意更盛:“那在下只好拿后半生来赔罪了。”


 

【6】且同归

西风吹老洞庭波,一夜湘君白发多。


为天璇操劳半生,仲堃仪没想到自己还能得闲和公孙钤告老还乡。


他二人故乡并不同路,但已结为夫妇,自然两处都要去拜访。平日锦袍官服穿惯,今日倒起了兴致要做一回山野樵夫,只是换上粗布麻衣戴上斗笠却也难盖文士风雅。


两人连马车也不坐,只赶了一辆牛车行走于田野阡陌谈天说笑。山花烂漫,蜂蝶飞舞,牧童吹短笛骑牛而过,当真心旷神怡。


仲堃仪向来宝爱他那张瑶琴,见此光景忍不住抱琴横膝,琴音洒脱潇洒,且奏一曲《将进酒》:“君不见,黄河之水天上来,奔流到海不复回。君不见,高堂明镜悲白发,朝如青丝暮成雪。人生得意须尽欢,莫使金樽空对月。”


公孙钤指尖在膝上跳动为他打着节拍,顺手折下抚肩而过的枝上树叶也吹奏相合。路过的人闻声纷纷侧目而视,看他二人霞姿月韵仙风道骨,如视无物只是醉心彼此,不禁暗暗称奇。


此曲只因天上有,人间难得几回闻。


 

他二人如此一路作乐,竟丝毫不觉疲倦。牛车行到淮西郡时公孙钤先下了车,看向仲堃仪的眼里暗藏玄机只是勾唇一笑,叩响了公孙府的朱门。


“吱呀”一声朱门从里而开,公孙钤的双亲虽年事已高仍是迎了出来,除此之外,倒还有两人。


正是仲堃仪的高堂。


仲堃仪极为震惊,忙跳下车来拜见两家父母,这显然大大出乎他意料,看向公孙钤片刻竟不知从何问起,只是愣愣道:“公孙兄?”


 

还未等公孙钤搭话,仲父拂须笑道:“公孙有心,早些年便想将我们接去京畿,横竖京畿路远,我与亲家也不愿叨扰你们,我与亲家翁便决定住在一处,平常饮酒作乐,倒也不觉老去。”


看向公孙钤的眼里全是感激,仲堃仪盈盈拜了一礼:“公孙兄如此体贴入微,真不知以何为报。”


公孙钤忙扶起他却一指抵在他唇上,眉眼含情郑重:“夫妻不言谢。我还怕仲兄恼我让你回不得天枢。”


饶是眼前人真高洁如天上月,他仲堃仪始能抱拥,只不知交换了几生福气。默默就着公孙钤的手指贴的更深,他的笑里有夙愿得偿的快慰和感慨。


“无妨,此心安处是吾乡。”


金风玉露一相逢,便胜却人间无数。


-完-


 






之前同学说觉得他们归隐也很好,就稍稍修改给了鹊桥仙另一个结局,除了结局其他片段也都兼容。且同归篇的吹树叶灵感来源于兰太太,鹊桥仙应该就没有其他续篇啦


希望照旧够甜/w,吃糖愉快

评论 ( 16 )
热度 ( 52 )
  1.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折松声 | Powered by LOFTER